撰稿 | 李双贤
题图 | 朱赛佩.阿尔钦博托 《四季》,图片来源:东方IC
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,让我们先来瞻仰一长串闪闪发光的名字:
探险家哥伦布、音乐家贝多芬、莫札特、舒伯特、舒曼、独裁者亨利八世、希特勒、拿破仑、前美国总统约翰·肯尼迪、林肯、俄国第一位沙皇伊凡四世、画家梵高、文豪莎士比亚、哲学狂人尼采、叔本华、作家托尔斯泰、福楼拜及其弟子莫泊桑、瞎子阿炳、当当网李国庆……
这只是从历史上罹患梅毒的名人名单里随机截取的一小段儿。
在青霉素和经典致幻剂都尚未被人类发现之前,梅毒病毒以它亲民的传播方式,独具节奏感的发作规律和后期近乎宗教般的致幻副作用,间接地激发艺术、改写历史。
梵高自割左耳,尼采抱马疯狂、希特勒残害纳粹,伊凡四世恐怖嗜血……,这些历史名人展现出的歇斯底里、疯狂残暴,都有可能与梅毒并发症导致的精神问题有关。
但是,梅毒在遗传上产生白痴、疯狂和残疾,但据说也能刺激天才(语出自:钱钟书《围城》)。
在小学课本上被奉为励志典范的贝多芬,在失聪后创作出《命运交响曲》——只是课本没有忍心告诉小朋友们,贝多芬的听觉正是被梅毒夺走。《欢乐颂》更是在梅毒后期引发的亢奋幻觉下写成的,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。
另一位作曲家舒伯特在少年时期感染梅毒后的郁郁寡欢,直接反映到他那充满忧郁的浪漫主义音乐作品中。
还有高喊“我们是民主的,也是梅毒的”的波特莱尔。《恶之花》的主题充斥着“堕落之美”,被当时的评论家解读成“梅毒之花”。
而由于普遍穷,雇不起专业模特,中世纪的画家们更愿意找妓女来进行艺术创作。艺术创作完自然不忘近水楼台先得月,再加个套餐,合情合理。
有些画家甚至勇闯肉林,深入腹地,直接在妓院定居作画,比如毕加索、梵高和劳特雷克,与成堆上好画作一起被带走的,还有梅毒。
印象派大师马奈,因为年少放荡感染梅毒,没能活过知天命之年。他那幅表现女性裸体之美的《草地上的午餐》,画中女士的头是按自己情人的形象画的,但是身子却是照他老婆的身体作画而成,堪称中世纪版的“AI换头术”,搁在现在也是很飞的操作。
福楼拜的得意门生莫泊桑(值得一提的是,福楼拜也是个梅毒携带者,写过“快乐就像梅毒”这样的比喻),更是在感染梅毒后破罐破摔,放飞自我,广狎娼妓,笔下的妓女形象塑造得惟妙惟肖天人合一,代表作就是《羊脂球》。
27岁那年,猎艳无数的莫泊桑在给朋友的信中调侃到:
“你永远不会猜到我的医生刚刚在我身上的奇特的发现,痘疱!痘疱!大痘疱!(痘疱是感染梅毒的早期症状)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死的那种病。壮观的痘疱,纯净而简朴,是精美的梅毒啊!我为它而骄傲,让布尔乔亚见鬼去吧。谢谢老天爷。我跟街头的娼妓和荡妇性交,然后对她们说:‘我已患有痘疱。’她们怕得要死,我便放声大笑。”
在放声大笑17年后,莫泊桑因梅毒导致的并发症以及当年流行的治疗梅毒的汞疗法(编者注:汞有毒)含冤离世。
读到这里,你或许会困惑,这个常见于电线杆小广告上,令当代年轻人谈之色变的难言之隐,在上上个世纪的艺术家们眼中怎么就成了满不在乎,甚至拿来自我标榜的标签呢?
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,1580年代前后,梅毒率先在欧洲贵族群体中爆发,彼时的梅毒还只是上流社会身份的象征,除了莫泊桑提到的国王弗朗西斯一世,法王路易十四在17岁时就感染了梅毒,他的表亲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紧随其后。
在直到1920年代,英国细菌学家Alexander Fleming发现青霉素(盘尼西林)之前,梅毒几乎可以说是不治之症。
但是由于其长达十几年的潜伏期,早期反复发作后自动痊愈的特性,给了贵族们及时行乐和极力粉饰美化梅毒的时间窗口。
即使发展到梅毒三期开始流脓脱发,贵族们也充分发挥了有闲阶级的优势,戴上喷上柑橘味和紫罗兰味香水的假发,掩丑遮味的同时,顺便引领一把时尚潮流。
同时,感染上梅毒的贵族们会更加积极地纵欲,从而加速了梅毒的传播速度。而当梅毒成为“富贵病”的代表,一种类似“上流社会的勋章”,不少像于连一样有野心的青年甚至会为了更好地融入上层,去选择主动感染梅毒,提前癫狂。
当黑死病、梅毒、天花这些令不少先贤含恨九泉的“绝症”,一件一件被现代医学所攻克、治愈,艾滋病算是取代了当年梅毒的“地位”。
携带着更致命病原体的几代人类,重复上演着权力与游戏的剧本:世界大战,造富神话,科学宗教、大国崛起……,人类最大的局限性,就是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长度内审视得失。
对比来看,梅毒其实是一种更“聪明”的细菌。
医学资料记载,最初梅毒是一种感染即死的小众恶性传染病,后来通过进化,成为一种潜伏期长达数年的慢性病,从而大大提高病毒被传播出去的概率,最终得以通过哥伦布船队的远洋航行,与黄金和玉米一起,被带到欧洲。
而现在,快被抗生素赶尽杀绝的梅毒,几乎要化身成为一个典型的亚文化符号,继续默默地寄生在那些已经疯狂,或正走向疯狂的人们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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